我乘坐18号的飞机从深圳飞往成都,住了一晚;乘车往雅安,又住了一晚,20号正式川藏线徒步之旅。走了六天后,到达康定县的折多塘村,这里离折多山垭口有20公里左右,海拔约3200米,已经属于高原地带。折多塘是一个漂亮的乡村,人口很少,我能看见的只是沿着318国道两旁十来座房子,有一半经营旅馆或餐饮,提供给驴友和单车骑行者休息。折多塘这个村庄的藏民,大多已经不会讲藏语了,他们旅游旺季时做些旅游配套服务,其他时间大多务农——不过听”马杜吉折多塘驴友之家”的人说,当地人比较懒散,农务活做得不好。不过我想,这跟当地的自然环境和耕地情况多少有些关系。折多塘夹在一条山峡谷之间,一边是奔腾的溪水,然后一眼看过去,除了山还是山,没有多少可以种植作物的地方。
但折多塘还是美丽的,细雨过后,蓊蓊郁郁的山峦间便升腾起一缕又一缕薄厚相间的雾气,虚无缥缈,衬托着云间纯粹的蓝天,空气也格外清新。折多塘有一座佛塔,佛塔后面有一条上山的小路,沿着曲折的小路一直上去,翻过几个小山头,可以听到哗哗的泉水。在这涧泉水边的一个山坳里,插着许多经幡,经幡的下面,是一个纯天然的温泉,当地人用石头围成一个泡澡的池子。当我第一次爬山到这个温泉的时候,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,温泉上方飘着白蒙蒙的雾气。看见它我就想跳进去泡个爽快了,可惜两位女藏民把我撵走,她说下午才轮到男人泡温泉。
在折多塘,我住在”马杜吉折多塘驴友之家”,由藏族人马杜吉的老婆和她阿爸经营着,旅馆不大,一座两层的藏式小楼,旁边是厨房,房子对面则是很大的饭堂,房子都收拾得井井有序,干净利落。饭堂是给住客准备的,而我更喜欢和他们父女俩围着厨房的炉火慢悠悠地喝酥油茶、吃糌粑——在高原上烤火,你想象不出来有多么舒服——一边是哗啦啦的溪水,一边则是绵绵细雨,而我,正围坐在炉火旁,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,给茶吹一口气,再喝一口,咸咸的,是浓郁的香。
“马杜吉折多塘驴友之家”的藏床也是我喜欢这里的理由之一,这床如同一张大交椅,雕花画漆,很是暖和。我最爱的是盘膝坐在上面,微闭双眼,听细雨沙沙……
这一路走来,在出了雅安以后,过始阳桥的时候,于桥上遇见小野。小野是从兰州出发的,一路沿青藏线到拉萨,然后沿川藏线到成都。他半徒步,半搭顺风车。到遇见我时,大约走了30多天。小野出门只带了几百块钱,小男孩对自己身无长技挺在意,聊天中多次提到,似乎缺乏自信,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念支持他走这一路。他说,他想徒步走遍中国。希望他的梦想能成真吧。
从天全县出来后,直到新沟村,这一路我三次遇见山东来的另行夫妇,他们结婚不到一个月,我问他们是不是度蜜月来了,他们只是笑笑,说蜜月的一个月都是在家里干活呢。新沟之后就没有遇见他们了,其实蛮是想念,这就是缘分吧。这一路遇见许许多多驴友车友,好多些连名字外号不记得,也有些压根就没有问呢,但偏偏有些人你是会记得的。翻二郎山时遇见的山东走单骑的周良也是一位。我在二郎山脚喝完可乐,再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,正驻着两把登山杖一敲一响地打节奏念大悲咒,突然背后叫了声兄弟,倒是把我吓了一跳。然后周良下车推行,一路和我聊天走到二郎山隧道口,两人合影留联系方式。最后周良给我留了瓶矿泉水,就先骑行往泸定了。星观和安娜是在泸定汇合上的,说汇合,因为早前星观就通过微博与我联系了。星观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,长得很壮,不过他背负很重,走得他脚痛,至今在折多塘休整了差不多两天,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。安娜是令我佩服的女孩子,她是敦煌人,小女孩中专刚刚毕业,就孤身一人走川藏线,虽然她的计划中有搭车的内容,不过还真不容易,换作是我,未必就敢走这一路了。
走川藏线,最难的并不是路上的艰辛,最难的是心里的意念。一路上,酸痛、疲累、饥饿等等,倒也忍忍就过去了。可是有些时候心里就是会生起放弃的念头,就好像徒步川藏线的第二天黄昏,怎么都找不到住处的时候,心里就想,凭什么家里舒舒服服的不干,非得要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呢。有时候,听路人说从理塘到巴塘这一段路,极其难走,而且多有盗贼,风险挺大,心里就一直打战,要不这一段还是坐车过去好了,不过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意志,大不了财物给他们就是了,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,以后遇到什么困难,是不是又该要退缩了。
有人说,你一个人走川藏线,会很孤单吧。其实我现在已经不会孤单了,我倒是怕有同伴,因为有同伴便会有依赖,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最终,我们注定是孤单一人的,不管独自一人处于荒郊野地,也不管放纵地扭摆在热闹的聚会上,也不管与爱与被爱的人相处一室,我们的心灵没有办法不孤单。既然如此,我何不孤身启程,陪伴我的将会是一颗勇敢的心。
我想,难行的不是路,难行的是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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